每次台上一开嗓唱【皂罗袍】,台下便叫好声一片。
说来也有趣,整个南京城,是个人就能哼两句《牡丹亭》,除了这支【皂罗袍】,还有《寻梦》里的【懒画眉】,都快成了天下名曲。
想当年,她拜师时,不过十二三的年纪,《牡丹亭》也才学了半本,师傅就让她先唱两句来听听。
——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,良辰美景奈何天……”
“错了错了!”师傅却突然打断,替她纠正,“美字一板,奈字一板,不可连下去。另来另来……”
——“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。朝飞暮卷,云霞翠轩。雨丝风片……”
她唱到‘丝’字,又被师傅打断:“又不是了,丝字是务头,要在嗓子里唱……”
——“雨丝风片,烟波画船。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……”
这两句会唱的人不少,但真正能唱过她的,还是凤毛麟角,全赖当年师傅的教导。
她师傅唱金派《牡丹亭》,单唱《寻梦》那出,犹如江采萍楼东独步,冷淡处别饶一种哀艳。
而她最善的,却是离魂,真真能唱出春蚕欲死的感觉。莫说南京一地,就是放眼整个江南,无论戏班还是家班都无人能出其右。
杜玉奇在后台歇场,一安静下来,就忍不住胡思乱想。
小徒弟正帮她收拾大衣箱「注」,这衣箱可是花了大价钱置办的。就像那件女官衣,请了苏州绣娘花一整年时间才置办好,女褶子也是。如今就差一件披风,要都齐了,那这大衣箱就不仅仅是大衣箱,还是白花花的银子。
“师傅,手帕又少了一条,您忘哪了?”大衣箱里还有不少小物件,小徒弟正在一一清点。
“忘了,”杜玉奇回道,她哪里还记得那么多,“少了就少了吧,一条手帕而已。”
小徒弟对她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无语:“师傅,不是少不少的问题,是没了又得重新置办。你也知道,置办一身行头,不只是费银子,还很花时间!”
“不就是一条手帕嘛?又不是换行头。”
“唉,算了吧,”徒弟一阵摇头叹气。“对了,今儿那赵公子又重金打赏来着,我就想着……要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