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气还有些燥热,只有下过几场秋雨才会凉爽下来。
就在十天前,顾秀一行到了南京,只停留了一天便又启程。在仪真重新雇了一艘商船,继续顺漕河而下,打算直抵杭州,然后再转到苏州。
她此次来杭州并非为了游玩,而是来见一人。
来杭州头一去处,就是灵隐寺。寺前有座飞来峰,飞来峰下有溪涧,沿涧水而行,两岸峭壁之上,有前人开凿的无数佛像,相传最早一尊已经历了八百年的岁月时光。
顾秀与绢儿两人沿着山径而上,每到一处佛像下,都会驻足观看一阵。这些佛像跨越了几百年,从晚唐到元,每一个时代都呈现出不同的容颜。最早的佛像尚有一种不离人间却高于人间的清冷,而到了宋代佛造,已完全落入人间,流于世俗。
毕竟人的现实生活,比那千篇一律、华贵且单调的净土变、西方极乐世界更有吸引力。欢歌在今日,人世即天堂。只是那些流于世俗的佛像,是否还能为今天的世人所顶礼膜拜?
翠微亭在飞来峰半山腰,四角攒尖顶,一侧出阶,围有栏杆,亭旁山径相依,周遭古木参天。亭前有数级石阶,顾秀走到石阶下,仰头望亭中,有两人已在其间。
显然是主仆二人,主人背对着她,仆人则立在亭边,见她们到来,嘴唇翕动,似提醒主人有客来。那主人双手背于身后,身形高大,却有些佝偻,着深蓝行衣,头戴方巾,腰间系一根青色大带。
“你在这等着,”顾秀先吩咐绢儿等在阶下,自己拾级而上,来到亭柱边停下。
她今天着了一身深灰道袍,戴幅巾,系红色绦丝,脚蹬一双皮靴,虽做一身男子打扮,并没刻意遮掩女子的特征。
“晚辈顾秀见过邢司礼,”顾秀躬身行揖。
“嗯……”许久,那人才慢慢转过身,望向她。“免了吧。”
“谢邢司礼。”顾秀道了谢方缓缓抬起身,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的脸上。
邢司礼年近古稀,面容苍老,却意外的慈祥平和,犹如这满山的佛像面容一般。
“从哪里来?”他问顾秀。
“呃,”顾秀迟疑一下,很快回道,“从经变中来。”
“呵呵,”邢隆笑了笑,“感受如何?”